「音樂是一趟沒有終點的旅程...我不會急著想要演出某些作品,事實上,我需要時間好好沈澱自己」...契可里尼
問:我們知道莫札特對克萊蒙替這位同行的評價頗為苛刻,為何會想要將兩人放在一起呢?這些曲目除了看到各自的性格,是否也有對貝多芬提出預告般的類似關聯呢?
契:絕對有!至少你說的這點是連結兩人的共通處,對莫札特而言,他是相當無法忍受克萊蒙替的。將幻想曲K.475和K.457奏鳴曲串連起來的戲劇元素和克萊蒙替Op.34 No.2近乎悲劇的性格其實是相仿的。
問:幻想曲和C小調奏鳴曲何時成為您的演奏曲目呢?
契:大約是我六十歲的事情吧。
問:好像有點晚呢....
契:我承認一開始的確被幻想曲給嚇到,裡面的音調和貝多芬奏鳴曲的某些樂章相當相似。這首作品的複雜程度令人咋舌,先是透過一系列目眩神迷的明暗對比,最後再以將之否定的快速音階作為結尾。
問:幻想曲中的即興性格和古典樂派特有的嚴格形式可以說結合的相當巧妙
契:全部都相當古典。我認為貝多芬也有能力寫出這種幻想曲
問:KV457和您的關係...?
契:和幻想曲相同,這首曲子也讓我覺得倍感威脅。快板樂章有時候會相當狂暴;但是慢板樂章的平衡和抒情性卻又讓你覺得像是奇蹟。結尾樂章又再次讓你感到被不安所侵擾...
問:您說KV457和KV475是很後來才納入您的演奏曲目,有哪位鋼琴家的演出令您印象深刻嗎?
契:季雪金的演出讓我相當難忘。他的德布西和拉威爾不僅色彩洋溢,對古典樂派作品也能駕輕就熟。他以近乎狂暴的方式演奏C小調奏鳴曲第一樂章,那正是這首音樂需要的!
問:您等待了相當久的時間才願意演奏莫札特的奏鳴曲和幻想曲,但卻已經彈過某些貝多芬的奏鳴曲...
契:但我也等了很久才碰觸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全集,就連我七十歲生日在義大利巴勒摩演奏的OP.106,還是首次在公開場合演出呢。
問:這是否表示您覺得有些鋼琴家太快接觸這些曲目?
契:我不想讓人覺得我在倚老賣老。有些鋼琴家因為美學觀點的差異而以誇張的方式表達速度,我覺得這很可惜。福特萬格勒說慢板樂章不應該慢到過於遲鈍,快板樂章就算是presto,也不應該快到讓人覺得不知所云。許多鋼琴家覺得阿勞彈得那麼慢看起來很簡單,但他們從來不瞭解要將音符彈的很慢或是彈慢一點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那樣一來,每個音符都必須有其特別的存在意義才是。
問:想必您在當老師的時候常常指導學生彈幻想曲和C小調奏鳴曲吧?
契:說出來可能讓你很驚訝,我在巴黎音樂院時只有教過一個學生彈幻想曲,至於奏鳴曲,我從來沒有指導過任何學生。演奏C小調奏鳴曲必須保持敬意,不光是演奏而已,還有為何而彈?你必須有相當清楚的的理由。
問:您選擇以比較慢的速度呈現...
契:是的,這樣可以呈現的更為清楚也能讓邏輯更清晰。就算不用很快的速度,音樂也能表現的相當激動。對我來說,速度、連音還有速度表現記號都和音符同等重要。即便有時會出現很危險的運指法也一樣,我依舊對作曲家賦予的記號保持全然的敬意。
問:您可以說相當沉浸在這兩首莫札特的作品中,當您在錄音重新鉅細靡遺的審視一遍時,是否有其他的新發現呢?
契:事實上是有的,某些以前我從來沒有發現的連音。如果我可以活到三百歲,我會不停挖掘更多新東西。雖然這樣永無止境的探索一方面來說很辛苦,但也讓人相當喜悅。如果沒有死亡,擁有許多的時間,你可以一直持續的探索新事物。音樂是永遠沒有盡頭的旅程....
問:現在來談談克萊蒙替的奏鳴曲Op.34 No.2(1795年出版) ,這首作品是古典樂派的大作,遺憾的是演奏的音樂家卻寥寥可數。
契: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的想法,就是「果然相當符合他出生地」,這是一首相當義大利式的作品。我會知道這首作品是因為聽到霍洛維茲的錄音,當下我立刻衝去樂譜店將樂譜買回家,並且花了許多夜晚研讀。Op.34 No.2是屬於瞭解鋼琴這項樂器並且讓它發揮華麗功效的偉大鋼琴家。我特別對當中的慢板樂章Un poco adagio感到著迷。它可以說具備古典樂派的正統以及簡樸,甚至可以說就像是一首室內樂作品。它的末樂章和莫札特的C小調奏鳴曲有異曲同工之妙。雖然說克萊蒙替並不像莫札特那麼深思熟慮就是。
問:克萊蒙替在最後樂章Molto Allegro中還特別展現他對卡農技巧的熟嫻。
契:克萊蒙替可是卡農的大師呢。他在樂章中段的E小調主題便以卡農表現,而且相當自然毫不費吹灰之力。
問:可以請您解釋一下為何克萊蒙替這首作品如此優美卻很少在音樂會聽到?
契:克萊蒙替寫過很多練習曲,這種為了教育目的所寫的音樂當然無法受到青睞。他一方面有點懷疑,一方面又希望有人可以從他的奏鳴曲當中瞭解他是如何了不起的音樂家。貝多芬顯然就深信不疑。
問:您經常公開演出克萊蒙替的G小調奏鳴曲嗎?
契:沒錯,而且我總是樂在其中。
問:但你卻等了很久才願意錄音?
契:我的確是等了很漫長的時間,沒錯。人應該對生命有點耐心,有些東西就是需要時間才能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