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夏天的薩堡音樂節,室內樂系列在兩個星期內邀請了三個當時舉世聞名的頂尖天團共襄盛舉,讓樂迷真正見識到難得一見的高峰會奇景。首先是維格四重奏,自1948年首度登上音樂節舞台以來,已有多場引人注目的音樂會曲目(像是貝爾格和巴爾托克的四重奏)。1961年他們排出的曲目是海頓、貝多芬和德布西(收錄於ORFEO C361941)。接著是與他們齊名的匈牙利四重奏,他們首度站上音樂節舞台是1958年,這回他們同樣演出巴爾托克的一首四重奏(收錄於ORFEO C604031)。但是除了上述的大團之外,聽眾同樣也有機會可以認識來自蘇聯的一流室內樂團:包羅定弦樂四重奏。四位團員都是莫斯科國家音樂院的教授,同樣受到無比敬重。他們皆是畢業自俄羅斯一流學校,故鄉在基輔的第一小提琴杜賓斯基從小就被譽為神童,之後在莫斯科隨Abraham Jampolski學習;第二小提琴手亞歷山德洛夫比杜賓斯基小兩歲,來自列寧格勒,是歐伊斯特拉夫的學生。中提琴謝巴霖和大提琴柏林斯基都畢業自西伯利亞的莫斯科音樂院。1955年四人以包羅定四重奏取代原先「莫斯科愛樂弦樂四重奏」的團名。不過幾年的光景他們已經在蘇聯音樂圈佔有一席之地-尤其他們對二十世紀音樂的貢獻更是值得稱頌。除了首演俄國作曲家的作品,他們也是蘇聯首度演出貝爾格和魏本的團體。他們和蕭士塔高維契之間長期維持良好密切的合作關係,並經常與他同台演出,他的弦樂四重奏也多半和該團有關。
1961年他們首次在薩堡音樂節登場,演奏蕭士塔高維契的第八號弦樂四重奏。之外,他們也參加了英國的愛丁堡音樂節,意味著該團正式在國際樂壇踏出第一步。雖然這首作品1960年完成時已經在同年十月於列寧格勒上演,音樂節依舊宣稱本次是世界首演。但其實沒人在意究竟是世界首演還是薩爾茲堡首演,對音樂節聽眾來說,他們現在正在認識一首迷人的全新作品。據作曲家本人表示,樂曲的形式和主題都是獻給「戰爭和法西斯主義底下的犧牲者」。音樂會地點在薩爾茲堡莫札特大學禮堂,演出後引起極大迴響。《新奧地利日報》甚至引用當時音樂節總監卡拉揚的話「如果我是作曲家,這就是我會想要寫的作品」。至於樂評之間的意見倒是有點不同。維也納作曲家馬歇爾.魯賓對該團的表現相當讚賞「令人激賞的新作品,音樂語言儘管保守卻不過時」。維也納樂評海因里希.克拉里克則說「整首作品18分鐘,總共五個樂章,工整精巧毫無瑕疵。主題元素就本質上來說是有點民謠風,音樂處理和作曲使用上-撇開作者本身個人表現手法-會覺得彷彿聽到史特拉文斯基的遙遠回音」(奧地利新聞報, 1961.8.9)。慕尼黑樂評姚阿幸.凱瑟在《南德日報》的評論則對蕭氏這首四重奏語帶保留「音樂聽來雖稱不上流利順暢,但還算誠懇...第一樂章就是相當典型的室內樂,清楚明瞭卻不簡單。但接著他以節奏效果取勝的個人語法卻消失無蹤,反而插入平凡無奇類似詠唱的樂章」。馬歇爾.魯賓再次提到「蕭士塔高維契是世上少數能寫出真正充滿歌唱性卻不乏味的慢板樂章的作曲家,也是少數能以充滿生命喜悅的美好音樂和平靜氛圍達成對比與互補的作曲家之一」。(人民之聲, 1961.8.9)身為鋼琴家與資深樂評的艾利克.菲爾巴(Eric Werba)對這首新發表的四重奏表示「非常精采、洋溢熱情,令人激動的音樂...讓人聯想到交響詩,而且不是只有形式語彙而已。狂想式的變化驅策出豐富的想像力,無懈可擊的音樂裡充滿情緒張力。是相當傑出也具有非凡意義的作品。顯然無論是這首當代作品或是台上技藝嫻熟的詮釋者,聽眾對都感到無比興奮。」
聽眾和所有樂評對包羅定四重奏音樂節當晚的完美演出都是一致肯定。「布拉姆斯的A小調四重奏在這幾位音樂家的手中演來意外的有種協調的俄羅斯味。我們身陷其中,在憂鬱之中迷失自己。沒有多餘心思注意樂曲協調與否,我們聽到的布拉姆斯不僅是一位古典主義者,同時也是位悲劇作曲家」(南德日報)。節目尾聲時,他們以無比鮮明的灼熱色彩詮釋拉威爾唯一一首也是最精彩的弦樂四重奏,輕輕鬆鬆就克服誇張的技巧難度,甚至讓你覺得『住在莫斯科河旁的俄國人?我看他們根本就是住在塞納河畔的法國人吧』」(人民之聲)。《新奧地利日報》也忍不住稱讚「他們的拉威爾四重奏簡直就像在變魔法,沒有人可以演的比他們更有氣氛、更權威,甚至更西式。可以肯定的是音樂的確沒有國界也沒有所謂的鐵幕。政治人物應該要多演出弦樂四重奏,這對大家都好。」(註:大連艦隊成員有考慮轉行嗎?)
這些維也納樂評的金言佳句即便過了半世紀,似乎依舊生動鮮明。包羅定四重奏直到1992年才又回到薩爾茲堡音樂節。此時和1961年當時相同的成員只有大提琴手柏林斯基。這個新組合在1996年也演出了三場,2002年在莫札特音樂院則是演出一場,當中每場音樂會至少都會排入一首蕭士塔高維契的四重奏,足見他們對蕭氏作品抱持的堅定信念,要是換做其他20世紀作曲家可不會如此。